《陸惗賀遲》[陸惗賀遲] - 第2章

禁軍退了出去,營帳里只剩了兩個人,陸惗卻自始至終都不曾正眼看過他,這和以往的刻意迴避不一樣,她身上透出來的是濃濃的厭惡,彷彿再也不願意看見他一樣。
賀遲只是想想,就覺得心驚。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了口:「陸惗,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打算南巡,等你身上的傷好了,我就帶你沿運河而下去滇南,見你的家人。」
話音落下,他眼底升起忐忑的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陸惗。
陸惗的目光也終於頭一次落在了他身上,卻沒有絲毫賀遲以為的喜悅興奮,反而滿臉都是嘲弄:「皇上又想玩什麼把戲?給我一個希望,再狠狠打碎,就這麼有趣嗎?」
賀遲心口一刺:「你誤會了,之前我是騙過你,可這次我是真的想讓你高興……」
「夠了!」
陸惗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你以為我會蠢到再相信你一次嗎?!」
當年滿含歡喜的進宮,換來的被狠狠踐踏進泥潭;她以為熬到二十五就能離開這裡,卻被推進了更深的深淵;要是這次再相信……她會墮進地獄吧。
「我不想再看見你。」
賀遲再沒開口,大約是被拆穿了謊言,辯無可辯。
陸惗沒有看他,在親耳聽見賀遲那句不會讓她離開之後,她就徹底絕望了,她不知道賀遲為什麼可以那麼狠,一點希望都不給她。
可她現在卻連問的念頭都沒有,她只知道,她會離開這裡,一定會,哪怕會被抓住,以逃宮罪處死,她也會走。
耳邊響起腳步聲,陸惗本以為是賀遲走了,可直到什麼東西被放在她枕邊她才意識到賀遲是朝着她來了。
「……以後出去走動別忘了拿這個。」
說完這句話,賀遲才是真的走了。
陸惗垂眼看着那塊金牌,有些怔愣,賀遲這是什麼意思?
祁硯會相信她說去看秀秀和曬太陽的說辭,是因為那人光風遲月,秉性純良,可賀遲不是。
他了解自己,一定猜得到她就是去探路的,為什麼還要留給她通行令?
賀遲的舉動讓陸惗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拋在了腦後。
反正不管對方打的什麼主意,這通行令給她帶來的方便是實打實的,現在她只需要等身體好一些,然後在賀遲起程回京之後,離開這裡。
可她左等右等,等到夏天都到了,她的傷口都結痂了,賀遲竟然還沒有要回宮的意思,只是中間挪了一次地方,從營地挪到了行宮。
陸惗不知道他在等什麼,也懷疑過是不是他肩膀的傷還沒好,可也開不了口去問,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等,好在對方似乎也逐漸對她失去了興趣,已經很少來煩她了。
「姑姑,皇上剛才又路過了。」
秀秀小聲開口提醒。
只是興許行宮太小,賀遲時常會路過這裡,不用秀秀提,單單只是陸惗自己開窗通風的時候,就看見過很多次。
她頭也不抬:「你該回宮了,再不走,尚服局的手藝都該落下了。」
秀秀看着她眼神複雜,好一會兒才小聲道:「那姑姑你呢?你什麼時候回去?」
陸惗翻書的手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翻開了下一頁:「傷好了自然會回去。」
秀秀沒再說話,可陸惗感覺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久之後對方才抓住了她的手:「姑姑,如果你需要我幫忙,別客氣,在宮裡我只有你一個親人。」
陸惗一頓,心情瞬間複雜起來。
打從秀秀上次被蛇嚇暈過去之後,她就懂事了許多,好像一夜之間就從小丫頭變成大姑娘了,說話做事再沒了以往的稚氣,心性也沉穩了。
就像眼下這件事,如果是以往她察覺到不對勁,慌亂早就寫在臉上了,還會求她留下來,可現在……
她憐惜地摸了摸秀秀的髮髻,她原本以為自己能護着秀秀到她成年,現在看來,她終究是做得不好,讓她被人心險惡逼着,一點點長大。
可她仍舊不會告訴她自己的打算,知道的多了,對她並沒有什麼好處。
「回宮後你要好好獃在尚服局,跟着司珍鑽研手藝,少聽,少看,少說。」
秀秀眼睫很明顯地顫了一下,卻只是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姑姑不用擔心我……」
她眼睛有些發紅,似是不想被陸惗看見,她有些倉皇的起身:「這天越來越熱,奴婢讓他們去把帘子換了……」
她說著就要起身,卻好巧不巧地遇見了蔡添喜,對方身後跟着幾個宮人,手裡就拿着要換的蛇皮帘子。
秀秀一愣:「公公來得巧,奴婢正說要換帘子……」
「哪裡是咱家來的巧,」他說著抻長了脖子往內室看了一眼,語調也拔高了,「是皇上吩咐的,今天召見朝臣時,竇大人說了句熱,皇上就趕緊吩咐咱家把他用的蛇皮帘子送了過來,給陸姑娘擋擋熱氣。」
秀秀聽得頭皮發麻,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帘子,蛇皮帘子乃是蟒蛇皮所制,蟒蛇難尋,可用來做門帘的巨大蟒蛇更是世間罕見,所以這蛇皮帘子又叫龍皮帘子,乃是盛夏避暑的聖物,一向稀罕。
賀遲將這樣的東西送過來,可見是對陸惗上心。
然而陸惗卻毫無反應,一聲都沒吭。
蔡添喜等了等,確定人不會搭理自己,老臉垮了下去,可到底也是習慣了,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秀秀啊,你要是沒事就去給我幫個忙,皇上這不是打算南巡嗎,東西要開始置辦了,我這年老體衰不記事,你給我來幫個忙。」
秀秀不是頭一回聽說南巡的事了,一開始也問過陸惗,對方卻一個字都不想提,後來她也就不好多說了。
此時見蔡添喜提起,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皇上真的要南巡嗎?真的會去滇南嗎?」
「這還能有假,你跟陸姑娘多說說,這種事皇上哪能拿來騙人?你讓她多信皇上一回。」
絮絮叨叨的話傳進來,陸惗緊緊捏着書脊,卻已經徹底看不下去了,再信賀遲一回?
她拿什麼信他?
床榻之間,他喊的是蕭寶寶;生死之間,他擔心的也是蕭寶寶……這樣一個人,她憑什麼會覺得他會為了自己南巡?
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蔡添喜還在不停地說,她難耐地起身,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我出去走走。」
秀秀下意識要跟上,被她抬手攔住了:「都別跟過來。」
她想一個人清凈一會兒。
秀秀擔心地喊了她一句,她卻頭也沒回,直到她的住處被遠遠落在身後,她才扶着樹稍微鬆了口氣,可再走動時,身後卻還是響起了腳步聲,她有些煩躁:「不是不讓你跟着嗎?別來煩我!」
身後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輕聲開口:「那你還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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