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婠秦治》[陸婠秦治] - 第6章

秦治不耐地揮揮手,讓蔡添喜將人攆下去,可良嬪攔住了他:「還是見見吧,興許有我想見的人呢?」
秦治嘖了一聲,仍舊有些不痛快的,但這幅態度就是默認了,奶嬤嬤看了良嬪一眼,還想勸她兩句,可良嬪態度堅決地點了點頭,奶嬤嬤只好出去將人請了進來。
不多時惠嬪和兩個貴人進來了,一群鶯鶯燕燕倒是十分養眼,可秦治並沒有心情欣賞,冷着臉坐在一旁,全身上下都寫着生人勿進。
后妃們控制不住地偷看了他幾眼,可誰都沒有勇氣往跟前湊,幾番磨蹭之後,還是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內殿再次只剩了兩個人,良嬪看了眼門口,略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轉而問奶嬤嬤:「是不是我暈倒的事還沒傳出去?」
奶嬤嬤嘆了口氣:「興許吧,畢竟離着遠呢,她現在消息又沒那麼靈通。」
「她是個沒心的人,你還是別指望她了。」
秦治忽然語氣涼涼地開了口,雖然良嬪始終都沒提自己在等誰,可他還是猜到了。
良嬪嘴唇一抿,忽然抬手扯下了帳子:「皇上回吧,您在這裡,姐妹們不知道還要來多少次,不夠煩的。」
到底是后妃煩,還是嫌他煩?
秦治知道良嬪一語雙關,也懶得計較,順從地起身:「也好,回頭朕讓人送些用得着的補品來給你。」
良嬪含糊地應了一句,連面都沒露。
秦治也不在意,放輕腳步出了長年殿,大約也知道自己回去的路上不會太平,他特意挑了小路,卻不防備瞧見一個眼熟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往長年殿來。
「皇上,那不是陸婠姑娘嗎?」
秦治沒言語,只是腳步不知不覺就停了下來,雖然沒轉身,可這個距離卻足以聽見長年殿內的聲音。
不多時,一陣驚喜的歡呼聲傳了出來,良嬪的聲音里都多了幾分精神:「陸姐姐!我就知道你聽說我病了會來看我的。」
秦治意味不明地看了長年殿一眼,轉身就走,蔡添喜還當他是在生陸婠的氣,也不敢言語,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先前秦治趕去長信宮找人的時候,是撇下朝臣去的,當時年關底下,被他拿話一激,又有酒勁,四大世家答應得痛快,可過去這段時間,他們就回過味來了,一直想着再增加名額,尤其是王荀兩家頻繁糾纏,被秦治不軟不硬的擋回去之後,就想着給他惹麻煩,藉此好逼他退步。
過去那幾年,他們沒少這麼干。
這次春耕他們暗地裡就使了不少絆子,秦治並不惱怒,甚至可以說他等這天很久了,只看誰心急手快,做了那個出頭鳥,被他揪出來殺雞儆猴。
此時人大約還在御書房等着,他不着急回去,索性往御花園裡逛了逛了,卻瞧見尚功局的幾個太監正在鑿假山,碎石滾了一地。
他皺了皺眉:「這是在幹什麼?」
內侍們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見皇帝,慌忙跪地拜見,為首一人戰戰兢兢道:「回皇上,是太后娘娘說這假山走勢不好,讓咱們換個樣子。」
走勢不好?
堂堂一國太后,竟然相信這個?
可畢竟也是他的嫡母,雖然荒唐他也不好說什麼,擺了擺手就要穿過去,蔡添喜連忙攔住他:「皇上,咱們換條路走吧,這到處都是碎石,不安全。」
秦治無可無不可,聽勸得就要轉身,可就在這一刻,內侍們忽然爭先恐後地驚呼起來,秦治一抬頭就瞧見一塊圓盤大小的石頭朝他砸了下來。
他雖然在蕭家不受重視,可強身健體的功夫都是教過的,這點東西不至於躲不過,可就在他動彈的一瞬間,剛才良嬪的那句話卻忽然浮現在了腦海里。
就這一走神的功夫,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他眼睜睜看着那塊石頭滾下來,重重砸在了他心口上。
第69章陸家人出事了
陸婠心口突的一跳,莫名地有些不安,她看了看還緊緊抓着自己的手,和自己說體己話的良嬪,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告辭。
良嬪依依不捨的抓着她的手:「你真的要走嗎?你真的不打算來長年殿嗎?你看看你的手,我聽說含章殿的人還去找過你麻煩,以後昭陽殿的出來了,你只會更不消停……姐姐,你聽我的,不管你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去和他服個軟吧,別為難自己。」
陸婠扯了下嘴角:「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好養病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撐多久算多久。
良嬪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好吧,姐姐,你有事一定要找我,我會幫你的。」
陸婠沒往心裏去,卻仍舊答應下來。
良嬪這才稍微高興了些,親自送她出了門。
可不等到門口,專門打聽消息的小宮女就嘰嘰喳喳跑過來說皇帝受傷了。
陸婠一驚,下意識跨前一步:「受傷了?!傷在哪裡了?重不重?他怎麼會受傷?蔡添喜呢?那麼多人跟着……」
「姐姐,莫慌,」察覺到了她的緊張,良嬪安撫的抱住了她的胳膊,「皇上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說著她瞪了一眼小宮女:「還不快把話說清楚?」
「是,奴婢剛才見外頭熱鬧就過去聽了一耳朵,說皇上路過御花園的時候被石頭砸了一下胸口,人已經去御書房了,太醫都跟着去那邊了。」
「胸口……」
陸婠抬手抓住心口的衣裳,神情憂慮。
良嬪反而鬆了口氣:「宮裡還這麼安靜,想來沒什麼事。」
陸婠被提了個醒,良嬪說的對,如果秦治有事,這時候宮裡早該亂了,人應該是不要緊的,她關心則亂了。
她微微鬆了口氣,良嬪卻又無可奈何的看了過來:「既然這麼擔心就去看看吧,何必死犟着呢?」
陸婠垂下眼睛苦笑,對方受傷都不肯回乾元宮,這又哪裡是她犟呢?
「還是不了,乾元宮還有不少活,告辭了。」
她沒再理會良嬪的反應,匆匆折返了回去,如今不比從前,她行事不得自由,這一趟是花了不少力氣才出來的,現在她還得趕回去和人換班。
一路上緊趕慢趕,替她頂班的小宮女還是已經急了,一見她回來,立刻丟了手裡的抹布:「你可回來了,剛才德春公公來巡視過一遍了,幸好我機靈給避過去了。」
陸婠並沒有理會她的邀功,隨手丟給她一塊銀子,就挽起袖子繼續幹活去了。
可宮女卻沒走,仍舊站在不遠處看着她。
陸婠沒什麼情緒的開口:「我會替你打掃完的。」
宮女這才喜笑顏開的走了。
乾元宮那麼大的地方,只憑陸婠一個人自然是擦洗不完的,這宮女也是擦地的洒掃宮人,只是對方並沒有她細緻,隔三差五就會偷一次懶,她負責的廊下雖然大體看着還算乾淨,可邊邊角角卻都是灰塵。
陸婠嘆了口氣,挽起袖子開始擦洗,只是沒多久良嬪宮裡那個小宮女的話就又響了起來,砸在了胸口,太醫都去了御書房。
怎麼會砸在胸口呢?去那麼多太醫是不是很厲害?
她擰着抹布發起了呆,心裏也清楚自己的關心對秦治來說什麼都不是,可知道歸知道,卻並不能控制自己。
要不,偷偷去看一眼吧……不讓他瞧見,不生事端,只求個心安。
她加快動作忙完了手裡的活,可地方太多,雖然她已經很努力了,可結束的時候天色還是已經暗了,她揉着酸疼的膝蓋和手腕爬起來,顧不上換衣服,匆匆交了木盆就往外走,可剛拐進往御書房去的宮道,就被人迎面攔住了。
是祁硯。
他幫過自己不少次,陸婠對他心懷感激,可現在卻並沒有寒暄的心思,她草草見了禮,抬腳就要走。
可一向善解人意的祁硯這次卻彷彿沒看出來她心裏有事,抬手攔住了她:「陸姑娘,我有件東西想給你。」
陸婠拒絕的乾脆:「抱歉祁大人,我現在有別的事要做……」
「或許你可以先看看。」
陸婠下意識搖頭:「真的不用了,我不能要你的……」
一塊染血的玉佩被遞了過來,雖然月色不甚明亮,可還是看得出來那玉佩有缺損。
雖然祁硯出身寒門,可好歹是堂堂翰林學士,不至於拿這樣壞了的東西來送人,陸婠立刻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
她猶豫片刻還是抬手接了,藉著月色隱約看出來上面有個字,她走近兩步藉著宮燈看了又看才認出來,那是個「濟」字的一半。
這是她兄長陸濟的東西!
此時再去看那些缺損和血污,頓時變得觸目驚心了起來,一時間陸婠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這東西你哪裡得來的?我兄長他怎麼了?」
「我不曾見過陸兄,這東西是有人給我的,你若想見他,我現在就帶你去。」
陸婠忙不迭點了點頭,緊緊抓住了那玉佩,本該遠在滇南的人,是出了什麼事貼身的玉佩才會變成這樣?
又是誰帶着它來了京城?會是陸家人嗎?
她懷着滿腔疑問跟在祁硯身後匆匆往前走,眼前的路逐漸熟悉起來,這是之前她和祁硯偶遇過的偏僻宮殿。
裡頭一片安靜,靜的讓人心慌。
前車之鑒讓陸婠瞬間警惕起來,站在門邊遲遲沒敢再往前。
祁硯似是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自顧自進了門,隨即輕輕一拍手:「出來吧,你家姑娘我帶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陸婠警惕地朝來人看去,卻不等看清楚對方的容貌,那人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聲淚俱下道:「姑娘,救救老爺夫人,救救大公子吧,他們中了瘴毒,要不行了!」
第70章各有算盤
秦治被送回御書房的時候,四大世家的人還都在,原本他們還要為春闈的事糾纏,可一見皇帝受傷,他們有再多的理由也不好現在說,只能悻悻退了下去。
蔡添喜忙招呼太醫上前給秦治診治,秦治卻擺了擺手,滿臉都寫着不耐煩:「不過是被砸了一下,不要緊,不用看了。」
太醫面面相覷,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最後紛紛求助地看向蔡添喜。
蔡添喜愁苦地嘆了口氣:「皇上,龍體為重。」
「啰嗦。」
往常被這麼教訓,蔡添喜也就閉嘴了,可現在他哪裡敢?只能硬着頭皮又勸了兩句,可秦治油鹽不進,連理都不理他。
他有些無可奈何,正要去後宮請良嬪,就聽一人道:「皇上的龍體可不是一個人的,就算是為了天下人,也得謹慎一些,還是讓太醫看看吧。」
這聲音,是蕭敕。
蔡添喜尋聲看過去,這才瞧見蕭敕還沒走,正立在一側看着他們。
秦治似是也沒想到他會開口,聞言看了過去,蕭敕滿臉都是關切:「皇上不看別的,也得想想我們這些看着你長大的人啊。」
這句話也不知道哪裡戳中了秦治,他竟沒再固執己見,反而朝太醫抬了抬下巴。
太醫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龍袍,一片觸目驚心的瘀紫出現在眾人面前,驚得蔡添喜倒吸一口涼氣。
「呀,怎麼傷得這麼厲害……這群狗奴才,做個差事竟然如此不上心,回頭奴才就狠狠懲治他們。」
秦治擺了擺手:「算了,他們也不是有心的,你送蕭蔘知出去吧,朕這副樣子,今日就不見朝臣了,有事明日再議吧。」
蔡添喜連忙應聲,引着蕭敕往外走,可蕭敕卻並不配合,攔着蔡添喜詢問秦治是怎麼受的傷。
蔡添喜還當是多年養育,養出了些真情,便如實將事情說了,末了忍不住自責:「都是老奴年邁體衰不中用了,要是年輕時候,早就瞧見了,怎麼都能替皇上擋一擋。」
尋常人這種時候便該勸慰幾句了,可蕭敕卻順勢接下了話茬:「蔡公公年紀確實大了,力不從心也是有的……皇上身邊只有你一個人伺候着可不行啊。」
雖然自己也說了年紀大這樣的話,可自己說和旁人說那可是兩碼事,蔡添喜眼神微不可查地冷了一些,面上卻仍舊帶着笑和蕭敕寒暄:「勞大人操心了,老奴日後必定更盡心。」
蕭敕知道自己那話他不痛快,可並不放在心上,說到底蔡添喜只是一個奴才,還是個沒眼力見的奴才。
他嫌棄道:「你盡心有什麼用?你一個不男不女的太監,再努力能有女人貼心?你得勸勸皇上,該把悅妃放出來了,這都一個多月了,夠了。」
蕭寶寶降為嬪的事,是曉諭宮城的,蕭敕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仍舊口口聲聲說悅妃,這是根本沒將貶斥的事放在心上。
蔡添喜聽得緊緊咬住了後槽牙,倒是聽明白了一件事,這人攔下自己並不是多關心秦治,而是自以為找到了一個能放蕭寶寶出來的好機會。
對方施恩似的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玉制鼻煙壺來扔進蔡添喜手裡:「皇上年輕,後宮的女人又多,一時被迷了眼也是有的,所以你得多提醒提醒,別讓他忘本。」
蔡添喜緊緊捏着那東西,低着頭半晌才抬起來,謙卑又溫和:「蕭蔘知說的是,回頭老奴會記得提醒皇上的。」
蕭敕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走了。蔡添喜的臉色刷地冷淡了下去,他抬手彈了彈肩膀,眼底極快地閃過了一絲嫌惡。
他轉身進了御書房,太醫已經處理好了秦治身上的傷,他只來得及瞧了一眼,對方就將衣裳穿上了,然後繼續看起了摺子。
蔡添喜有些心疼:「皇上,都受傷了就歇一歇吧。」
「這點傷不要緊……」
蔡添喜正要再勸一句,就接到了秦治嫌棄的一眼。
這又是嫌他話多了,蔡添喜一哽,無奈地閉了嘴,轉而問了太醫需要注意些什麼,絮絮叨叨的,吵得秦治又煩躁了起來:「消停會兒吧。」
蔡添喜愁苦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將太醫送了出去,這才將袖子里的鼻煙壺拿了出來,小心地放在了既不干擾秦治動作,又不至於讓他看不見的位置。
秦治側頭瞥了一眼:「什麼東西?」
「是蕭蔘知賞的,吩咐奴才提醒您一句,說是該把悅嬪娘娘放出來了。」
秦治一哂:「她還是再消停幾天吧,等蕭家老實了她再出來也不遲……東西給你就收着。」
蔡添喜連忙謝恩,隨手將東西丟進了錢袋子里。
「怎麼,不喜歡?」
蔡添喜沒想到被他瞧見了,一時有些尷尬,訕訕笑了一聲:「奴才可不敢。」
「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年前南洋不是貢了一批小玩意嗎?你讓陸婠給你挑……」
他猛地一頓,臉色淡了下去:「你自己去挑兩件合心意的吧。」
蔡添喜受寵若驚,再次謝了恩。
話音未落外頭就熱鬧了起來,是庄妃來了。
后妃知道秦治受傷自然是要來探望的,庄妃身為妃位,又是后妃之首,自然一馬當先。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並沒有湊到跟前去噓寒問暖,只留下了一碗說是自己親手做的燕窩粥就退下了。
不多時惠嬪也來了,這次倒是沒帶着兩個貴人,態度也比之前秦勤許多,還特意送了一本食譜,千叮嚀萬囑咐要秦治好好保管,臨走的時候還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好幾眼。
秦治含笑將人送了出去,一轉頭將食譜扔給了蔡添喜。
蔡添喜隨手將東西收起來,見秦治臉色不大好,知道那傷並不好過,便又勸了一句:「皇上還是回乾元宮歇一歇吧。」
秦治仍舊低頭看奏摺,蔡添喜小心地又補了一句:「您要是還在這裡獃著,待會後宮其他主子們還得來探望,您怕是不得清閑了。」
秦治動作一頓,似是被戳中了痛腳:「後宮的人的確是太多了,也罷。」
蔡添喜連忙吩咐擺駕。
外頭天已經徹底黑了,乾元宮裡久沒迎接到主子,秦治這冷不丁一回來,宮人們竟頗有些手忙腳亂,給秦治洗臉的水竟端的是冷的。
秦治只碰了一下就被冰的縮回了手,蔡添喜察覺到不對連忙摸了摸盆沿,隨即勃然大怒:「哪個不要命的東西?竟然端了剛打上來的井水過來?!」
宮人被教訓的烏壓壓跪了一地,蔡添喜猶不解氣,抬腿踹了德春兩腳:「我教了你那麼久,你就是這麼當差的?你當這是你們用的水嗎?傷着龍體你腦袋還要不要了?」
德春頭死死埋在地上:「奴才不知道皇上回來了,聽見要水還以為是要宮人清潔要用,就,就……」
「你你你……」
蔡添喜氣的語無倫次,掄起拂塵就要抽。
「行了,都下去吧。」
秦治忽然開口,他不計較,蔡添喜當然也不會再糾纏,連忙將眾人都攆了下去,一轉身卻見秦治正看着他:「你也下去。」
「……是。」
等內殿只剩了他一個人,他的目光才落在那盆冰水上,剛才碰過的手指又熱又脹,被凍得不輕。
可這樣的水,是宮人用的水,也就是……
第71章最後一條路
陸婠回到乾元宮的時候,已經到了後半夜,她身心俱疲,心口一直提着。
今天來的那個丫頭叫平寧,是她長兄陸濟的貼身女使,之前被放籍回家了,後來聽說陸家出事她帶着一家子又找了回來,跟着流放的陸家人一起去了滇南。
這次來京城,是因為滇南那邊的情況不好,很不好。
滇南多瘴毒,為了抵抗,當地人從出生起就會常吃一種名為鶴草的東西,可陸家人不知道,等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時日一久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動輒頭痛,頭痛欲死。
家中幾個叔父嬸娘已經承受不住自戕而亡,陸夫人也尋過幾次短見,好在都被救下來了。
可這麼下去,遲早還會出事的。
然而滇南太遠了,她又被困在深宮裡,根本鞭長莫及。
陸婠歪倒在床榻上,無力感折磨的她心力交瘁,可她不能因此就放棄。
可現在陸家能指望的也只剩了她,她一定得想出辦法來。
第二天她領了差事,蔡添喜特意將她安排在秦治窗外勞作,可她並沒有注意到這座宮裡的主人已經回來,滿心想的都是要儘快幹完活好去想法子。
她雖然沒辦法去滇南,可興許能找到合適的葯,瘴毒在滇南橫行多年,一直沒有辦法解決,可宮裡太醫那麼多,都是出類拔萃的人,說不定會有辦法。
她幹活賣力到近乎拚命,連手背被冷水一激,裂開了血口子都沒注意,更沒注意到窗戶里有雙眼睛一直看着她。
為了節省時間,她連午飯都沒吃,可就算這樣等做完的時候也已經下午了,她匆匆換了衣服往太醫院去。
等秦治再往窗外看的時候,就發現人已經不見了,他怔了怔,臉色微不可查地黑了下去。
蔡添喜也是一愣,他沒想到皇帝都回了乾元宮了,陸婠竟然都沒來看望一下,難道不知道秦治受傷了?
不能啊,滿宮裡應該都知道了才對。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秦治一眼,見他臉色不出意料的難看,心裏有些無奈,這位陸婠姑娘真是,一天天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這宮裡的女人都是為秦治而存在的,她怎麼倒像是忘了這件事一樣……她明明就在這乾元宮。
蔡添喜心裏嘆了口氣,知道自己不插手是不行了,頗有些無奈。
他尋思着得了空就去找陸婠,不管好說歹說,都一定得讓她來看看皇上,可卻沒想到一連幾天,陸婠做完活就跑,抓都抓不住,眼看着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敢再等,只能在對方幹活的時候去找她。
可做這種事的時候不能讓皇上看見,不然對方臉上掛不住。
他盯梢了大半天才找到合適的機會。
「陸姑娘,忙着呢?」
陸婠手下不停,只仰頭看了過去:「蔡公公有什麼吩咐?」
蔡添喜連忙擺手:「哪有什麼吩咐?這不是皇上前陣子受了傷,在宮裡靜養嗎,可這伺候的人實在是不讓人放心,還是陸婠姑娘你妥帖……這樣吧,你得空進殿里去瞧瞧,看看哪裡不妥當。」
陸婠現在哪有心思管這些小事,秦治身邊的人再不妥當也不會出大岔子,何況一個人不妥當,也不可能人人都不妥當。
「公公抬舉了,奴婢的還沒擦完,就不留公公了。」
蔡添喜被噎了一下,雖然陸婠平日里說話也不算多動聽,可這三言兩語就給人撅回來還是頭一回。
他只當對方是抹不開臉,正要苦口婆心勸一句,陸婠就擦完了最後一塊青石地面,起身就和他道別。
「公公,奴婢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話音落下,她轉身就走,蔡添喜追了兩步竟沒追上,只能眼睜睜看着人走了。
他張了張嘴:「陸婠姑娘?你……我還有話要說啊!」
然而陸婠已經跑遠了,蔡添喜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心裏只慶幸沒被皇帝瞧見自己來這一趟,不然可就不只是面子掛不住這麼簡單了。
可卻沒想到,一轉身竟然看見秦治就站在窗前,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大約是剛才發生了什麼他都看見了。
蔡添喜心裏叫苦,心道這叫什麼事兒啊。
他硬着頭皮走上前,想着找補兩句,但還不等開口,秦治先甩過來一句:「多管閑事。」
蔡添喜一哽,訕訕賠笑:「是,是奴才閑的……」
秦治又瞥了一眼陸婠離開的方向,咬牙冷笑出來:「朕還缺人不成?去,傳惠嬪來陪朕用膳。」
蔡添喜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長長地嘆了口氣。
陸婠對此一無所知,這幾天她花了自己一大半的積蓄才見到了太醫院院正,對方讓她今天過去一趟,事關陸家人的性命,她自然不敢耽擱。
等見了人,她將自平寧處得來的消息詳細告訴了院正,盼着他能給出個救人的法子來。
可院正卻摸着下巴搖頭晃腦,明知道陸婠心急如焚,卻半分都沒有體諒。
陸婠有求於人,不好撕破臉,只能賠笑將一包銀子遞了過來:「大人,您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只要能救人,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院正打量了一眼錢袋子,這才抬眼朝陸婠看過來:「陸婠姑姑的話本官是信得過的,這瘴毒要解也不難,只要我用這家傳針灸術扎那麼兩針,自然針到病除。」
陸婠先是一喜,隨即就冷靜了下去,他們遠在滇南,怎麼可能來讓院正施針?
「大人還有別的辦法嗎?他們來不了京城。」
院正又開始搖頭晃腦,端着杯茶啜飲,這竟是又要銀子。
陸婠心口窩火,卻只能強行忍耐,只是她身上並沒有帶那麼多銀子,只好將髮釵摘下來遞了過去:「請大人明言。」
院正略有些嫌棄,語氣也有些不客氣:「陸婠姑姑,你還真是不懂事,這瘴毒盤桓滇南百年,要是有別的法子,滇南還能是流放之地?」
「你……」
陸婠幾欲發作,可想着命在旦夕的家人,還是咬着牙再次忍了下來,她將身上剩下的零星首飾和耳飾都摘下來推了過去:「大人華佗在世,杏壇魁首,別人沒有法子,你一定有的。」
院正被誇的身心舒暢,又啜了一口茶,卻仍舊搖頭:「這個是真沒辦法,我好歹還會針灸之法,換了旁人,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姑姑你也別著急……」
他摸了摸山羊鬍,咧嘴笑開:「都被流放去滇南了,晚死不如早死,還能少受點罪不是?」
陸婠終於忍無可忍:「住口!醫者仁心,這是你該說的話嗎?!」
院正被嚇了一跳,臉色瞬間陰沉下去:「一個罪人之後你還神氣起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人?一個伺候人的奴婢,要不是看你伺候到了龍床上,本官的衣角你都摸不到……給我攆出去!」
幾個葯童湊過來,硬生生將陸婠推搡了出去。
祁硯帶着扮做他書童的平寧在不遠處十分隱蔽的地方候着,見陸婠被轟出來,連忙上前解圍,見她跌坐在地上半天不動,還以為她受了傷,關切的打量了她好幾眼:「哪裡不舒服?」
陸婠搖了搖頭,她身上沒有不舒服,是心裏不舒服。
「祁大人,宮外的大夫你問過了嗎?有救嗎?」
祁硯沒開口,臉色沉鬱的嘆了口氣。
這幅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陸婠一時沒了力氣說話,平寧捂着嘴難過的哭了起來,嗚嗚咽咽的,直往人心裏鑽。
陸婠抓住了她的手:「別哭,還有法子。」
平寧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期待的看了過來:「真的?」
陸婠苦笑一聲,有是肯定有的,天下那麼大,她不信找不到一個願意去滇南,又有能力救人的大夫,可是那太慢了,她們耽誤不起時間。
所以她們其實只剩了一條路可以走,去求秦治。
第72章他和惠嬪
陸婠被秦治逼着開口求過不少次饒,但無一例外都是在床榻上,下了那張床,不管到了什麼地步,哪怕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她都沒低過頭。
彷彿這樣,她就還能維持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不至於一敗塗地。
可現在,她沒有辦法了。
祁硯面露憂慮:「陸姑娘,你想好了嗎?」
他目光落在陸婠手上,只看那上面縱橫遍布的傷口,就知道陸婠這些日子過得有多不好。
一個捨得讓她吃這種苦的人,真的會幫她嗎?
陸婠也垂眼看了過去,卻剛好瞧見傷口滲出來的血弄髒了袖子,她眼神一暗,卻還是打起了精神:「只剩這一條路了,無論如何都得試試。」
她不能讓她的血親就這麼死在滇南。
她理了理衣裳,大步回了乾元宮,卻是還不等進門,就看見一頂軟轎停在門口,這是后妃才有資格乘坐的東西,有人來了。
陸婠動作一滯,她回來的還真不是時候。
傳膳的宮人絡繹不絕,說笑聲自開合的門板里傳出來,陸婠摳着手心,以往遇見這種場景,她真的是有多遠就會躲多遠,可這次卻不得不進去。
她打起精神來喊了一聲德春。
德春這幾天也知道蔡添喜在找她,見她這時候才露面忍不住替自家乾爹嘆了口氣:「陸婠姑姑,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你說你這些天跑哪裡去了?宮人不能亂走動,你怎麼明知故犯啊?」
陸婠側開頭,盡量不看屋子裡的情形:「你按宮規處置就好,現在我得進去一趟,能不能行個方便?」
德春頓時犯難,如果是前幾天,她想進去就進去了,怎麼都能找到理由的,可現在惠嬪在裡頭,聽動靜兩人還相談甚歡,這種時候把陸婠放進去,那不是壞了主子的事嗎?
他可擔不起雷霆之怒。
可不放吧,之前蔡添喜又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能幫的時候就幫陸婠一把。
他一時間很是為難。
陸婠下意識去掏錢袋子,卻是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的錢都給了太醫了。
她有些難堪,緊緊摳着手心才勉強開口:「這次當我欠你一個人情,下次只要你用得上我,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我一定幫你做到。」
「姑姑,不是我不想幫你,是這……」
他無措地來回走動,最後還是咬了咬牙:「算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幫你一把。」
陸婠十分感激,可再多情緒也只是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句謝謝。
德春抬手將送膳的一個宮女招了過來,將對方手裡的食盒遞給了陸婠:「姑姑,你可千萬別再惹皇上生氣了,不然我這擔不住啊。」
陸婠抓緊了手裡的食盒,用力點了下頭。
她也不希望惹秦治生氣,尤其是今天,如果有必要,今天秦治的任何刁難她都不會反抗。
宮人列隊而入,她垂頭跟在後面,本想尋一個合適的機會再開口,卻不想只是試個菜的功夫秦治就看見了她。
「喲,看看這是誰?」
秦治開口,聲音裡帶着笑意,可笑意卻不達眼底,目光反而涼沁沁的,看得人身上寒毛直豎,「朕還以為,你不知道主子回來了。」
陸婠聽出了他的嘲諷,只當是自己的忽然出現惹他不悅,略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奴婢請皇上安。」
秦治嗤了一聲,沒喊起也沒繼續為難,讓人有些摸不清他什麼意思。
氣氛有些古怪,惠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默默地把半個肘子都夾進碗里,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蔡添喜卻不敢看熱鬧,見兩人之間氣氛尷尬連忙藉著布菜上前打圓場:「皇上嘗嘗今天的糟鵪鶉,聽說先前太后才誇了好。」
秦治給面子的「哦」了一聲,下巴輕抬示意夾菜,蔡添喜連忙將筷子塞進陸婠手裡,用眼神示意她好好伺候。
陸婠抿了下嘴唇,夾了一筷子鵪鶉肉放進秦治盤子里,然而對方盯着看了兩眼,卻半分都沒有要吃的意思。
「渴了。」
陸婠連忙放下筷子去盛湯。
「朕要喝茶。」
陸婠端着湯的手頓了頓,明知他是有意為難,卻也只能去泡了熱茶來。
然而她這般百依百順,秦治的臉色卻不但沒有緩和,反而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去,半晌他再次冷笑出聲:「你來到底想幹什麼?」
他往椅子上一靠,面露不耐:「朕沒時間和你浪費,說吧。」
陸婠知道他肯聽自己說已經機會難得,態度什麼的不能計較,可是惠嬪就在旁邊坐着,當年陸家衰落,荀家沒少暗地裡推波助瀾,當著她的面,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
秦治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這茬,見陸婠遲遲不開口,臉色一沉:「不想說?那就滾出去,朕也並不想聽。」
陸婠摳住了掌心,雖然難堪,卻強撐着沒動彈,她不能出去,出去就沒機會開口了。
惠嬪有些尷尬的站起來:「那要不,臣妾先回去?」
陸婠心裏一動,可下一瞬秦治就將人拉了回去,親自動手給她夾了一筷子芙蓉雞片:「急什麼?都是你愛吃的菜,慢慢吃。」
話音落下他才又看了一眼陸婠:「別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壞了你的興緻。」
惠嬪也不敢言語,訕訕應了一聲,低頭開始吃。
這頓飯吃了足有一個時辰,秦治十分秦勤,夾菜盛湯,彷彿尋常人家愛重妻子的丈夫。
陸婠默默站在人後,頭越垂越低,以往秦治和后妃相處的時候,她從來沒跟着過,這還是頭一回知道他在旁人面前什麼樣子。
是比六年前還要溫柔體貼。
她好像真的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可她不能走,不管希望多麼渺茫,她都想再找一個說出口的機會。
第73章求你救救他們
夜色一點點深了,秦治終於放下了筷子,陸婠連忙抬眼看過去,卻見他正抓着惠嬪的小臂,目光涼沁沁的看着自己。
「你怎麼還在?朕可要就寢了……莫非你想在外頭伺候着?」
陸婠的臉色不受控制的蒼白下去,哪怕心裏仍舊沉甸甸的壓着事情,卻還是狼狽地退下了。
宮門在她身後「砰」的一聲合上了,她不自覺看向那厚重的木門,懊惱和無力充斥着心口,她剛才是不是該說出口的?
現在進去,還來不來得及?
她無意識地靠近了兩步,身前卻擋了一個人。
是惠嬪的大宮女,豆包。
對方長了一張娃娃臉,一笑就帶個酒窩,看着很是甜美可愛,可一開口,話卻犀利又直接。
「陸婠姑姑,奴婢實在不想和你為難,可您都出來了就該識趣一些,主子們在裡頭,哪有咱們下人進出的道理,您說呢?」
陸婠啞口無言,她確實沒資格擅自進去,就算真的豁出去敲開了門,也未必還能見到秦治。
興頭上的男人,是不管不顧的。
可要她這麼離開,她也做不到,只好就這麼站在廊下等。
外頭的暗流裡頭的人一無所知,秦治已經鬆開了惠嬪的手,自顧自靠在軟榻上翻開了書。
惠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找了個角落有一口沒一口地吃點心。
更鼓敲過兩遍,蔡添喜小聲提醒了一句該就寢了。
惠嬪頓時臉紅起來,她雖然對侍寢並沒有太大的期待,可如果能在乾元宮過夜,不管是太后還是荀家,應該都很高興。
她抬頭看了眼秦治,卻見對方起身打開了窗戶。
廊下站着一個人,灰撲撲的影子,單薄的腰身,襯着寂寥的夜色頗有些伶仃。
是陸婠,她沒走,還等在外頭。
秦治卻彷彿早有猜測,臉上不見絲毫驚訝,只是木着臉盯着外頭的人看了很久才開口:「你說,她到底在想什麼?」
該來的時候不來,該走的時候又不走。
惠嬪拿不準是不是在問自己,不敢擅自開口,蔡添喜卻也啞巴了似的沒吭聲,秦治像是也不需要別人的回答,看了兩眼便自己關上了窗戶。
「傳熱水吧。」
他開口,聽得惠嬪心裏又是一跳,可下一瞬對方的目光就看了過來:「聽說先前送過去的血燕你很喜歡,再帶兩盒回去吧。」
惠嬪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逐客。
她心情有些複雜,卻什麼都沒說,謝恩後也不用蔡添喜引路,自己小跑着就出了乾元宮。
蔡添喜難得見這麼省心的后妃,忍不住感慨:「惠嬪娘娘的性子,倒是真活潑。」
秦治已經又靠在軟榻上閉上了眼睛:「洗漱,朕要睡了。」
蔡添喜看見了還候在外頭的陸婠,原本還想替她求兩句情,可想着她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心裏也覺得該給她個教訓,便沒開口。
他伺候着秦治更衣洗漱,正要熄燈退出去,卻見秦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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