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暢陳澈》[木暢陳澈] - 第2章

陳澈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緊緊地盯着木暢的眼睛,在她終於說出她過來談判的目的,讓他停下無意義的追逐時,陳澈問她:「木暢,你會難過嗎?」
在他的問話下,木暢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她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因此陳澈更加具體的問道:「木暢,我離開你,你會難過嗎?」
對於陳澈而言,這其實是一個太大膽的問題,因為陳澈從來沒有在木暢這裡討到過一絲甜頭,他太害怕這一閃而過的發現只是他再一次的自作多情,可是他不能不問,他不敢不問。
她會難過嗎?會因為他離開她而難過嗎?
「如果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你真的就高興了嗎?木暢,如果這一次,我聽你的話,再次和你不往來,以後,我也不來糾纏你,不來找你了,你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捨不得和想念嗎?」
一隻鳥在這一刻從木暢的眼前飛過,它振動着翅膀向著北邊的方向飛去,看着那隻鳥,木暢再次看到了這條漫長林蔭路上一盞盞溫暖的路燈。
在這個時候,木暢忽然想起來這條路在三年前都是沒有路燈的。十歲那年的一個夜裡,木暢曾經走過這條林蔭道。
那天她帶着木樟去龍湖別墅區找陳澈,在那個時候,這條路上的路燈還在修繕當中,漆黑的夜她拉着木樟的手跨越半個城市,那個時候,她有想念,有難過,有不舍,與此同時,還有害怕。
瑟縮的站在空無一人的別墅前做着無用的等待時,木樟問她:「姐姐,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她告訴木樟:「我想來偷走這裏面的小王子。」
木樟沒聽懂,他問:「小王子是誰?」
漆黑的夜裡,木暢那些關於想念,難過,不舍,甚至是害怕的情緒在對現實的清醒認知中一點點散去,那或許是木暢最後一次脆弱,用一種近乎虛渺的聲音,木暢呢喃着說:「就是媽媽前幾天帶你來這裡見過的那個哥哥。」
說到這,木樟就有了印象,他熱切的就要走上前去按鈴,他記得門鈴在哪裡,可是還沒等他邁出腳步,木暢就拉住了他,木樟不明所以的看向木暢,問:「姐姐,怎麼了?我們去敲門啊。」近乎獻寶一樣,木樟說:「姐姐,我知道門鈴在哪裡!」
笑着揉了揉木樟的頭,木暢把自己所有的脆弱都留在了那個夜裡,她搖了搖頭,告訴木樟:「我們不去了,他不在。」
「不在我們為什麼還要來啊?」
「因為姐姐忘記了。」
「那我們就不偷了嗎?姐姐,小王子哥哥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嗎?我們去他在的地方偷就好了啊。」
「姐姐,他現在在哪裡?」
他現在在哪裡?
他現在在她的面前,問她:「木暢,我離開你,你會難過嗎?」
「如果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你真的就高興了嗎?木暢,如果這一次,我聽你的話,再次和你不往來,以後,我也不來糾纏你,不來找你了,你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捨不得和想念嗎?」
直視着陳澈那雙哭腫了的眼睛,在這一刻,木暢終於認識到。
她對陳澈曾經存有不舍,迄今……也仍存有不舍。
下意識的,木暢伸出了手去描摹陳澈的眼睛。
他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在知道她喜歡桃花後,他曾經很是得意的在她面前賣弄過,他那時笑着讓她摸,但是她不肯,現在,陳澈哭腫的雙眼已經半分看不出他這雙桃花眼多情的樣子了,可是在這雙因為哭腫而沒那麼漂亮的眼睛前,木暢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動。
她修長的手指帶着冰涼的溫度,哪怕已經到了初夏,她身上也依舊不暖和。
可是她眼前少年是熱的,他的血是熱的,心是熱的,淚……也是熱的。

第四十七章
木暢摸了他。
回家的路上,陳澈還在紅着臉回憶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一想到木暢的觸碰,他就忍不住去看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那裡頭似乎揣了只兔子,恨不得要從他的心裏跳出來笑話他如今愚蠢的喜悅,可是陳澈無所謂。
哪怕現在全世界的人來笑話他的愚蠢,他都無所謂。
木暢摸了他~
拿着鑰匙開門後,陳澈看到在客廳看電視的韓念橋和齊頌,這些天,為了讓齊頌別一個人待着胡思亂想,韓念橋搞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家庭活動,晚上一起看電視就是其中一項,因此剛進客廳,陳澈就接收到了來自韓念橋和齊頌的注目禮。
他臉上難以抑制的興奮撞入了韓念橋和齊頌的眼裡,韓念橋滿臉寫着不明所以,而齊頌卻看着陳澈這幅樣子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顯而易見,陳澈察覺到了齊頌打量的目光,他其實應該克制一下自己的興奮,畢竟他剛剛和誰待着齊頌實在是太清楚不過,與此同時,齊頌還是他的情敵,如今他還面臨著來自家庭和成績的雙重問題,無論如何,他也不應該當著他的面擺出一副好像獲勝者的樣子,可是陳澈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木暢摸了他!
與此同時,在他不敢置信的去和收回手的木暢確認剛剛所發生的一切時,木暢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剛剛……你是不是摸了我?」
木暢沒有否認,她說:「是。」
說這句話的時候,木暢完全沒有臉紅,她向來就不是一個會無所適從的人,一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抿着嘴收回自己的手後,他的反應反而要更加錯愕一些。
不敢置信的呆愣在原地,木暢過於平靜的樣子讓他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他臆想出來的一個夢,本能地,陳澈不敢在這種時候過於膨脹,因為他實在是吃過太多自以為是的虧。
自我建設似的,陳澈在心裏告訴自己,她剛剛大概只是被他那番近乎剖白似的肺腑之言打動,她現在對他的感情大概只是不討厭他,不抗拒他,可是……哪怕是這種不討厭,不抗拒,也足夠讓陳澈覺得滿足了。
由衷的,陳澈終於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般的笑,情不自禁般,他小心翼翼的去拉了一下木暢的衣袖,可是在他碰到她衣角的那一刻,木暢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陳澈本來以為自己做錯了,可是在看向木暢的時候,他居然在木暢平靜的眼神裏面看到了一絲微不可見的不解。
在這一刻,陳澈陡然意識到木暢其實沒有那麼淡定,甚至於……她其實是有點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的。
對木暢的情緒,陳澈總有着敏銳的感知。
他察覺到木暢在不解之中一閃而過的掙扎,可是此時的陳澈並不知道木暢的掙扎與她身上所背負的殘酷家事有關,他自以為是的覺得木暢只是出於對他情感的迷茫,畢竟她拒絕過他太多次,因此陡然間,變換自己與他的相處方式,是需要一段適應期的。
小時候,陳澈曾經跟着陳商南聽過不少成功學講座,那裡頭有一個講師聽說對三國演義很有研究,擅長將孫子兵法用於商戰之中,後來這老師因為坑蒙拐騙罰了巨款,可是他講的那幾個典故確實讓陳澈印象深刻。
或許韜光養晦和卧薪嘗膽都不該這麼解讀,可是陳澈在這些牛頭不對馬嘴的理論下,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當你越想要得到些什麼的時候,你就越要有耐心。
想了想,陳澈覺得為了雄途霸業,自己此時此刻非常有必要去替木暢圓場。
戰戰兢兢的,陳澈哆哆嗦嗦的開了口。
哪怕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陳澈還記得自己當時愚蠢的模樣,他幾乎結巴的連話都要講不清楚,一句木暢,我們和好吧,哪怕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對不對?講了兩三遍才講好。
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木暢對他說。
「好。」
「木暢,我們……我們和好吧。哪怕……哪怕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對不對?」
木暢說:「好。」
她終於願意接受他的靠近。
抱着被子,陳澈下意識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眼睛那裡,而後,他居然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可是……哪怕是在覺得委屈的時候,陳澈想着的依舊是木暢,他在想,木暢的手怎麼還是那麼涼。
當她冰涼的指尖點在他皮膚上那一刻,下意識的,陳澈很想要去焐熱它。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陳澈就很想要去焐熱木暢,因為他總覺得她很冷,第一次在那個小破蒼蠅館去拉她的手的時候,他就覺得她不暖和,那種不暖和不僅是她性格上的,還來自於她過低的體溫。
要更加努力啊,眨了眨眼,陳澈將自己眼角那點委屈盡數眨去,他想,如果想要去做焐熱木暢的那個人,他就不可以這麼沒用才行。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陳澈從劉馳那裡知道木暢想走競賽的道路,哪怕不知道木暢是打算要儘早上大學,可是陳澈還是可以感受到木暢企圖翱翔的心。
哪怕想要去焐熱木暢,他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吧?否則,一台空調都比他要有用。
想了想,陳澈從床上爬了起來,現在才十點半,他還可以再做一會題,老老實實的,陳澈拿出了錯題本對自己不熟練的知識點進行鞏固。
陳澈不知道,在這座城市的另一頭,他心愛的女孩也同樣端坐在桌前,為了她想要的未來努力,與此同時,在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她同樣無意識的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早就消散的溫度似乎還留有餘溫,它們順着木暢的指尖,一點點蔓延進她的心臟,帶給她這個漆黑夜裡從未有過的慰藉,很莫名的,木暢在這一刻想到陳澈在她面前說的要和她做朋友那些蠢話。
他自以為是的圓場是太輕易被看破的找補,那些看似體貼的話術中,無非是他再一次在她面前打出來一張以退為進的牌,哪怕她因他的那番反問重新察覺到自己的心動,可是這點心動沒有影響到她的腦子,相反,每當她的情緒越有變化,木暢就會覺得自己的大腦越清醒,因為她厭惡自己的情緒被他人所操控。
像是對這種稱之為心動的情緒有過敏反應似的,在察覺到自己心動這一刻,木暢心中更多的是不同於常人的反感,她總是會不可避免的拿陳澈的追逐去和木海曾經對蘇青的追求做對比,然後她會想,當年……蘇青是不是也是這樣被木海所打動?
想到這裡,木暢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因為事情的發展是多麼相似啊,她都可以想像得到年輕時候,蘇青是怎樣陷入一張以愛之名編織的牢籠,這牢籠一點點的摧毀她為人應有的驕傲和自尊,摧毀她曾經渴望過的榮耀和舞台。
一股戾氣很莫名的在木暢的心中升騰着,她深深厭惡着這個被花言巧語和柔情蜜意所蠱惑的自己,可與此同時,她更加厭惡這個被木海所影響的,不願意去相信這個世界上半分美好和真誠的自己。
他憑什麼摧毀掉她對美好的嚮往和信任呢?
像是要和那個被木海所影響的自己對着干一樣,木暢偷偷走出了房門去到蘇青的卧室。
她拿起來她的手機,撥下來一個本地號碼,那是陳澈的手機號,在那個罵完他賤不賤的晚上,木暢記住了這個號碼。
僅幾秒的鈴聲過後,木暢就聽到了從手機那頭傳來了一個不敢置信的木字,那個木字是他要脫口而出的名字,可是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蘇青的手機,生怕給木暢惹麻煩,所以他及時的剎了車。
好像知道他如今的蠢樣似的,陳澈聽到來自木暢的一聲輕笑,隔着手機,陳澈看不見木暢的樣子,可是他卻依舊沒忍住臉紅了起來,因為他把手機聽筒緊緊地貼在耳朵上,這種感覺就像是木暢倚在他的肩頭對他輕笑一樣。
陳澈的心,又忍不住要撲通撲通的狂跳了。
他真的好傻,可是……他也是真的好開心啊。
現在怎麼才十一點半呢?
要在過八個半小時他才可以重新見到木暢,可是此時此刻,他就已經很想要看到木暢了。
同樣覺得陳澈很傻的,還有手機那頭的木暢。
她想,他怎麼就可以這樣不記仇,這樣像個傻瓜呢?與此同時,木暢還想,她又是怎麼會把這樣子一個陳澈拿去和木海做比較呢?
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將背倚靠在牆上,木暢的視線落在了她房間那扇門空洞的門鎖處,哪怕是木海不在的夜晚,做出一點與日常不太一樣的舉動,木暢依舊會有一種草木皆兵的緊張,可是在她的緊張之外,木暢還察覺到了陳澈的緊張。
他因她這通電話而緊張,因她的靠近而緊張,也因她在偷偷摸摸的做着與她好學生身份不符的事情而緊張。
很奇妙的,木暢覺得自己的緊張在陳澈的緊張之下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而後,她給了他在用朋友做借口之後的第一個甜頭。
偏頭看向她如今身處的這個像監獄一樣的家,木暢說:「陳澈,明天早上七點,你來平南街等我吧。」
用不着看見陳澈的樣子,木暢都可以想像得到陳澈如今臉上會露出什麼樣的笑容,他在她面前的時候總像一個小孩,彷彿知道自己這幅樣子有點傻,陳澈總會做着無用的剋制,好像這樣子,他就贏了一樣。
可他在她面前從來沒有贏過。
「好……好啊,木暢,我明天七點準時到!」或許陳澈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如今的聲音實在是乖得不得了,而另一頭,在聽到陳澈乖巧回答後的木暢,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無關乎寬慰,無關乎鼓勵,無關乎演繹的真心實意的笑。
很久了,在這個時候,木暢才發覺,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為自己笑過了。
恍惚間,木暢忽然又想起來小時候第一次和陳澈見面時,他問她:「木暢,要怎麼樣,才能夠讓你高興一點呢?」
怎麼樣,才能夠讓她高興一點呢?
木暢想起來她在桃源縣打的那場雪仗。
在那一天,念橋阿姨拍下一張她笑得很開心的照片。
或許連陳澈也不知道,那天她之所以笑,是因為她在追着陳澈跑,把陳澈遙遙甩在身後的幼稚比賽勝利讓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從未擁有過童年的孩子。
再一次,陳澈把那個幼稚的童年,帶進了她的生命。

第四十八章
平南街是一條很有煙火氣的老街。
當第一縷陽光灑進清水市的時候,這條街上勤勞的居民和商家就會開始他們一天的勞作,說是要七點鐘到,但是六點出頭的時候,陳澈就已經來到了平南街,因此他有幸看到了這條樸實的老街人民是如何把沉眠了一晚的平南街給喚醒的。
最先開市的街頭的那家包子店,說是包子店其實也不對,因為它只是由一把遮陽傘和幾條塑料凳搭建起來的簡陋攤鋪,可是外形的簡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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