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紀》[女君紀] - 4.寶璐

何光逢受理此案,讓龔美備好訟狀,再派推勘官前往徐宅及龐宅了解案情,並將劉娥從徐宅接到衙署詢問。待三方證人、證物、供詞齊備後,通知涉案人等到衙署聽審。

何光逢端坐衙署庭中,蘇易簡在一側坐着旁聽,衙吏分列兩側,龔美、劉娥、徐員外、劉娥舅母等人均站立於庭下。

推勘官陳述了劉娥舅母將劉娥許配給徐員外為妾,劉娥出逃的事實,並呈上徐家提供的禮單、文書,及劉娥自己的供詞。

徐員外隨即賠笑道:「其中有我納劉氏為妾的憑證,請縣令過目。劉氏私自出逃,我只是命家僕把她尋回來,並非強搶民女,望縣令明鑒。」

何光逢翻閱文書供詞,然後上下打量着劉娥,問:「劉氏,你父親是虎捷都指揮使劉通?

劉娥面朝縣令斂衽行禮:「小女子祖籍太原,父親曾任虎捷都指揮使、嘉州刺史,後來隨秦王從征太原,逝於沙場之上。」

何光逢再問:「父親去世後,你就隨母親回華陽娘家居住?」

劉娥頷首:「是的。」

何光逢轉顧劉娥舅母:「劉氏的婚事是你定的?」

舅母忙不迭地回答:「是,她父母雙亡,由我撫養長大,婚事可不就應該是我定么?」

何光逢瞥瞥舅母,再掃視眾人,道:「推勘已畢,現在開始錄問。本官複核案情,若有人喊冤,便陳述原由,翻異別勘。都明白了?」

庭下眾人均稱「明白」。何光逢點點頭,繼續道:「龔美以義兄之名代劉娥控告徐家強搶民女,徐家出示證據表明劉氏是由舅母做主許與徐員外為妾。因此強搶民女之說並不成立。」

話音甫落,劉娥即喊「冤枉」,隨後上前一步,道:「縣令明鑒,我母親告訴過我,我父親當年在秦王麾下作戰,秦王曾向父親許諾,會為我擇一門親事。母親去世後,舅母擅自為我做主,將我賣與徐員外為妾,是違背我父母意願之舉。她非我父母,不能主宰我姻緣,望縣令明斷,還我自由身。」

她所說的秦王,是指當今皇帝的四弟,秦王趙廷美。

何光逢沉吟不語。劉娥懇切地注視何光逢,又道:「望縣令念在我父親盡忠報國份上,為小女子做主,勿令小女子再陷囹圄。」

徐員外見何光逢久不表態,頓時急了,揚聲道:「我納妾財禮皆備,劉氏舅母盡數收下,如今劉氏想逃走,若縣令不秉公執法,難道要我人財兩失嗎?」

何光逢微露難色,手指輕敲桌面,良久不言。

旁聽的蘇易簡見狀,起身朝縣令一揖,道:「我平日無事,也曾研讀大宋律法。縣令可否容我就此事略說兩句?」

何光逢頷首:「蘇解元但說無妨。」

蘇易簡道:「大宋律法規定,兒女婚嫁由父親決定,父亡母在,則從其母。若劉通曾授意其妻,劉氏婚事須待秦王決定,此即父命。龐氏又轉告女兒,亦是母命。父母之命均明確,故劉氏舅母並無為劉氏定親的權力。」

何光逢連連頷首:「有道理。劉氏與徐員外的婚約非父母之命,原本無效。」

舅母怒了,衝上前直斥道:「劉娥一派胡言!她家與秦王若真如此親厚,怎會衰敗到要來我家容身?所謂秦王要為她訂親,一定是她編造的謊言!」

劉娥轉朝舅母,從容道:「我父親戰死沙場後我母親與我遠離京城,與秦王疏於聯絡,母親病來如山倒,無時間先修書秦王託孤,是以我落到如今這般田地。若舅母不信,大可親自去京城問秦王。」

舅母又氣又急,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辯駁,怒指劉娥:「你,你……」然後又轉而面對何光逢,拍胸道:「縣令切勿聽她狡辯!她是我養大的,婚事就應該我來做主!」

蘇易簡見狀,又鎮靜地道:「即便無秦王之事,劉氏父親不曾留下遺命,依據大宋律法,劉氏的婚事也應該先由劉通一脈房族尊長決定,而不是她的舅母。不知劉家小娘子可還有叔伯尊長么?」

劉娥答道:「有的,我有個叔叔在太原,當時叔叔年紀尚小,無力照顧母親與我,母親才回娘家的。」

何光逢雙目一亮:「劉通這位兄弟,可是名叫劉述?」

劉娥道:「正是。」

何光逢朗然一笑:「我也是太原人,倒也認識劉通這位兄弟……」他不再多言,旋即目視眾人宣布,「根據大宋律法,若有父親遺命,劉氏的婚事由秦王來定,若無,則由其叔父來定,輪不到她舅母做主,所以徐員外納妾無效,即日起,劉氏恢復自由身,不必回徐家。」

劉娥與龔美目露喜色,蘇易簡亦微笑,只有徐員外與劉娥舅母大為失望,相視一眼,都忿忿不平,滿臉不甘。

何光逢轉顧徐員外:「你回去向劉氏舅母討回禮金,此事作罷。」

劉娥舅母立即像被火燎一般驚跳起來:「縣令!可不能這樣胡亂斷案呀……」

何光逢拍案:「此案卷宗,自有法司檢斷,容不得你在此處質疑。退堂!」

劉娥與龔美朝何光逢施禮告退,其餘眾人也在衙吏驅趕下離去。最後蘇易簡見庭中再無他人,遂輕聲對何光逢道:「何叔叔決案果斷,易簡佩服。只是方才叔叔說認識劉通的兄弟,卻是大為不妥。依據大宋律法,斷案官員須與涉案人等完全無關,若有親嫌關係便須迴避。叔叔若認識劉通兄弟,會有包庇劉氏之嫌。將來檢法官核查卷宗,有可能會以此為由退回重審。」

何光逢揚手一揮:「賢侄過慮了。這些鄉野小民哪懂得這些,檢法官的事你無須擔心,我自有分寸。庭上我那樣說,不過是為了肯定劉氏的說辭,塞住徐家和劉娥舅母的嘴。我也是看你為了幫劉氏急於出頭,才為她說話的……你處處提大宋律法,卻又可知,你目前布衣白身的,若按律法,又豈能在庭上幫腔分析案情?」

蘇易簡沉默。何光逢笑着拍拍他的肩:「雖說法不容情,但也並非全無應變通融的餘地。這些為官之道,待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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