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紀》[女君紀] - 6.探花

蘇易簡作揖婉拒,那些人並不退卻,都反覆出言強邀他上車前去做客。圍觀的路人紛紛笑了,有人高喊:「他們這是擇婿車,狀元郎不要去。」

與唐代不同,大宋取士不問門閥,新進官員多為科舉出身的仕子,因此無論仕宦之家或富室豪賈,都想讓女兒嫁個新科進士,冀望女婿腰金曳紫,平步青雲,光耀自己門楣。瓊林宴後,往往這些需要擇婿的人家往往會在進士們路過的街道停車以待,接進士進門議婚,這些車便被汴京百姓稱為「擇婿車」。

蘇易簡無意接受邀請,車上下來的人並不放棄,開始去拉蘇易簡的馬,同時拉住馬頭的有兩位,分別出自兩戶人家,不免爭執起來。一位說:「我家主人即將官封一品,成為宰執。」另一位嗤笑:「即將?我家主人祖上從唐代起就做過宰執,世代簪纓,是你們這暴發之家能比的么?」

這二位各有幫手,鬥嘴幾句開始推搡,蘇易簡周圍的侍從忙去阻攔勸導,收效甚微,其餘開來擇婿車的人也加入爭搶,場面混亂,蘇易簡無法前行。

龔美見狀嘆了嘆氣,對身邊的劉娥說:「本來是蘇狀元春風得意的好日子,都被這幫人攪了。」

劉娥沉吟不語。龔美見她似在思索,又問:「莫非妹妹有妙計,可為狀元解圍?」

劉娥從窗邊退後幾步,看看那仍在堂中飲酒的布衣進士,對龔美道:「辦法是有,但需要借那人包袱中的冠服一用。」

龔美一愣,試探着道:「那我們去借?」

劉娥擺首淺笑:「你想想,如果我過去對他說:『這位仁兄,可否將你公服借我一用?』你猜他會作何反應?」

龔美默然,繼而道:「輕則白眼,重則報官。」

劉娥嘆息:「沒錯,所以要借也挺難。」

此時她身後忽有人搭腔:「我來借。」

劉娥回首,見一位少年正笑吟吟地從窗邊轉身,湛亮的雙眸中目光清朗,落落大方地與她四目相觸。他身邊另有一位比他略小的少年及一位少女,三人衣飾不俗,像是好人家的公子閨秀。

那轉身的少年正是帶錢惟演與錢硯琳來到酒樓的趙元侃。見劉娥疑惑地打量自己,遂對她微笑,道:「你去樓下稍候片刻,我很快會把冠服送來。」

劉娥遲疑,但見他一派勢在必得的樣子,也好奇他究竟能否借到冠服,終於點了點頭,從附近桌上的花瓶中取了一枝紫色牡丹,然後帶龔美往樓下走去。

趙元侃待劉娥身影消失,悠然笑看坐於堂中的布衣進士,旋即兩目放光地迎了上去,無比驚喜地揚聲喚:「寇準!這不是大名鼎鼎的下邽寇準么,最年輕的新科進士,官家欽點的探花郎!」

寇準沉着臉側首看他,全沒料到在這裡竟有人能認出他來。

瓊林宴上皇帝趙炅稱寇準年輕,循唐例,最年少進士可賜號探花使。原本是句玩笑話,但宴後王繼恩找到寇準,問他是否願做位於巡遊隊伍前列,為狀元引路的探花郎。寇準此番赴試,目標原為一舉奪魁,但最終與狀元頭銜失之交臂,心下已自不樂,此刻見王繼恩這宦官曲迎聖意,竟要自己為狀元引路,不免反感,當即託辭稱不勝酒力,如今頭暈目眩,不能參加巡遊,便換下公服,自己出了瓊林苑,信步至此獨坐飲酒。

「在下久慕探花郎高才,今日有幸遇見,探花郎可否賜一幅墨寶與我?我奉之還家必每日觀瞻,焚香禮拜。」趙元侃繼續高聲說,一口一個「探花郎」引得樓上顧客們紛紛回首,注視寇準。

寇準不堪其擾,本想喝止,但又念及此人竟知探花使一事,不知是何身份,便按捺心緒,保持沉默。

「店家,可有筆墨?快呈上來,探花郎寇準要為我題字了。」趙元侃揚聲招呼,那店家也響亮地答應,迅速從櫃檯上取來筆墨紙硯。

趙元侃把蘸了墨的筆遞到寇準面前:「探花郎請隨意為我寫幾個字吧,不拘什麼,詩賦小令,覃思雋語,皆可。如果不欲多寫,就寫下你的大名贈我,也是很好的……」

眾人一見他有望得到進士墨寶,紛紛圍聚過去,七嘴八舌地道:「探花郎也為我寫一幅吧……」

寇準推開趙元侃遞來的筆,欲離去,趙元侃手隨之一揮,一滴墨從筆尖落到了寇準身邊的包袱上。

趙元侃大驚:「呀,墨染了探花郎的包袱!」立即拾起包袱,「對不住!對不住!我這就拿去清洗,即刻回來。」

趙元侃提着包袱從人群中鑽出。寇準蹙眉,隨即起身想要追趕,但被身邊圍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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