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音宴忱》[蘇南音宴忱] - 第5章

悲傷並不能給人鼓勵,只能讓人更加奮力朝希望邁進。
顧母和顧天翎帶着蘇南音的骨灰回了國。
而宴忱留了下來,只是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合過眼。
他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機器,奔走在各個隔離區,照看病人。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為了讓疫情得到控制,救助更多的人,但只有主任知道他不僅僅是為了這個。
他是為了不讓自己停下來,不然那沒有盡頭的思念會毫不猶豫地奪去他所有的意志。
安全房內,主任看着宴忱將渾身濕透的防護服脫下來,原以為他終於要歇會兒了,沒想到他又拿來一套新的防護服。
「廷川。」主任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休息會兒吧,你都幾天沒睡了。」
宴忱搖了搖頭,滿是血絲的眼中噙着幾許逃避。
他不敢睡。
他怕一閉眼就會看見蘇南音最後的模樣。
他更怕從有她的夢中醒來卻仍舊要面對早已沒有她的世界。
深知宴忱痛苦的主任紅了眼,忍淚勸道:「如果蔓蔓還在,看到你這樣她會傷心的。」
聞言,宴忱眼眶一熱,攥着防護服的手緊了又緊。
如果蘇南音還在,可早就沒了這個如果。
他扭過頭,擦去眼角的淚水:「我知道。」
主任看着他強忍心疼的模樣,嘆了口氣,也再說不出什麼勸慰的話,只能讓他一個人待會兒。
縱使已經告訴自己無數遍不能哭,宴忱卻還是忍不住落下了淚。
他頹然地坐了下來,十指穿過略微凌亂的黑髮,無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發燙着。他是醫生,見慣了生死離別,也習慣掩藏悲傷。
但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讓他難受。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後該怎麼面對空蕩的家,那個已經沒有蘇南音的家……
一個月後。
疫苗雖然還沒有研製出來,但原為重度疫區的F區已經得到控制。
與此同時,安和醫院的醫療團隊也接到了撤離的消息。
每個醫護人員都不想走,因為這裡還有很多人沒有得到救治,可是卻又不得不聽從安排。
上直升機時,宴忱下意識地轉過頭。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蘇南音。
她穿着防護服,一雙溫暖的眸子望着他,溫柔地朝他揮了揮手,像是在做上回沒有做的告別。
「蔓蔓!」
宴忱嘶聲喊了聲,想要抓住幾步外的人。
「傅醫生!」
同事一把抓住他的手,可聽見他叫出的名字後卻又忍不住**眼眶。
眨眼後,眼前的蘇南音消失了。
宴忱眼底的欣喜如燭火般熄滅,憔悴蒼白的臉上帶着無盡的落寞。
他不禁問自己,到底要多久,他才能接受蘇南音已經死了的事實。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顧醫生已經回家了。」
宴忱喃喃道:「是啊,她已經回家了……」
他後退了幾步,留戀地看着蘇南音站過的地方。
艙門緩緩關上,這一次,宴忱再也看不到目送他離開的人。
慢慢的,熱淚再次灌滿了他乾澀的眼眶,模糊了漸遠的地面。

第十二章葡萄糖

回到桐城已經是深夜。
宴忱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安和醫院。
值夜班的護士醫生各自忙碌着,像是忘記了曾經在葯室工作的蘇南音。
宴忱強撐着精神,走進了辦公室。
然而在進門後,他腳步一滯,再也無法挪步。
蘇南音曾工作過的位置上放着雛菊和百合,花圍繞的是她一張照片。
宴忱喉間發緊,眼底泛起陣陣悲傷。
沒有人忘記蘇南音,只是誰也不想去觸碰。
堪堪抬起沉重的腿,宴忱走了過去,微顫的手忍不住將蘇南音的照片拿了起來。
她眉眼彎彎,笑得如春日的陽光,溫暖燦爛。
然而這樣的笑容卻像燒紅的刀子刺進了宴忱的心,痛的他緊咬着牙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急促的喘息讓他看起來像個垂危的病人,猛然間,他「嘭」的一聲癱軟在地,撞的一旁的椅子發出刺耳的響聲。
在心痛到快要窒息的邊緣,宴忱終於支撐不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片混沌中,時光好像在飛速倒退着。
宴忱看見了八年前的還是醫學生的蘇南音。
他是大她兩屆的學長,也是她老師的助教。
那年的蘇南音朝氣蓬勃,雙眼中滿是對醫學的執着和熱情。
她說:「醫生是個既偉大又渺小的職業,他們就像天上的星辰,光雖微小,可匯聚在一起就能照亮無盡蒼穹!」
這番話讓宴忱對這個女孩上了心。
他詫異,在大多數醫學生在為一次次考試傷腦筋甚至勸別人別學醫時,蘇南音卻始終堅定不移地向前走着。
她說:「我們來自光明,但註定置身黑暗,因為我們緊握的是所有病人對生命的渴望。」
宴忱又看依譁見了兩年前的蘇南音。
她穿着婚紗,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知道,那是嫁給所愛之人發自內心的笑。
然而下一瞬間,眼前的一切都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蔓蔓!」
宴忱紅着眼,嘶吼着想要抓住被火光包圍的人。
可腳下忽然一空,他再次墜入了一個沒有底的黑暗中。
隨着意識的清醒,宴忱猛地坐起身來:「蔓蔓——!」
好一會兒,倉惶的眸子才慢慢有了焦距,他喘息着,怔怔看着雪白的四周。
這是病房,他正在注射葡萄糖。
「廷川!」
一個女聲的驚呼讓宴忱眼底划過一抹期待,他抬起頭,那抹期待頃刻消失。
不是蘇南音,而是葉知薇。
葉知薇快步走到病床邊,倒了杯水:「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睡了快兩天了。」
她將水遞了過去,但宴忱並沒有接。
葉知薇一僵,只能將杯子放在桌上,嘴裏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看着宴忱消瘦了一圈,她忍不住心疼道:「廷川,你別難過了,有些事你阻止不了的。」
聞言,宴忱眼眸微暗。
阻止不了嗎?
如果他給蘇南音足夠的安全感和信任,她是不是就不會提離婚,也不會選擇留在那兒。
如果他早些將兩人的矛盾解開,他們是不是還能一起工作,甚至共度一生。
宴忱闔上眼,艱難地吞咽着滿心的苦澀。
葉知薇目光落在他無名指的戒指上,手不覺攥緊:「蘇南音……是你妻子嗎?」

第十三章凋零

宴忱摩挲着戒指,滿目悲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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