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成安》[銅雀成安] - 第7章(2)

如果是幾天前的我,一定會對這些髮飾很感興趣。
但現在的我,知道了徐晝會親自上手之後,只覺得頭皮一陣一陣地疼痛。
我搖頭,有些害怕:「不麻煩你了。」
小玉人般的男孩子,抿着唇笑了笑,漆黑的眼,殷紅的唇,在我眼中,卻像極了書上寫的魔鬼。
他湊到我的耳邊,輕聲細語的,像是在哄人一般:
「你住着我家,用着我家的東西,花着我家的錢,怎麼還敢拒絕我呀?」
我看着他,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父母去世之後,餘下的親人也並不想要我這個拖油瓶,最後還是棋院幫了忙,這才到了徐家來。
即便是我年紀尚小,我也知道徐晝的話似乎並沒有什麼錯處。
我低着頭,含着淚念了聲對不起。
徐晝伸手拿了匣子,聲音很溫和:「我怎麼會對女兒生氣呢?」
 
六歲的小男孩,稱呼只比他小三個月的女孩為「女兒」,這其實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但是如果徐晝不這麼覺得,那麼其他人便也不會這麼覺得。
自從徐晝有意識起開展的所有「遊戲」中,他永遠都是規則的制定者。
年紀小的孩子會玩過家家,會親昵地稱呼心愛的玩具。
那麼徐晝或許也是這樣。
包括徐家夫婦、徐家管家在內的人,想通了這件事之後,便也順理成章地適應了這場徐晝開展的新遊戲。
 
他將我推到梳妝台前,挑了把梳子,饒有興趣地開始對着鏡子比劃。
那梳子終於還是落在了我的頭髮上,我沒忍住,眼淚便開始往下掉。
徐晝的力氣其實並不太大,但他並不怎麼會梳頭,更別提給別人梳。
他一面梳,我一面哭,看着鏡子里小玉人的臉越來越陰沉。
他的手支在桌子上,微微側了頭看向我,笑眯眯的:「你再哭,我就把你的棋譜統統撕了。」
一聽這話,我嚇得忙憋住眼淚,打了個嗝,卻還是有一滴淚珠打在了徐晝的手背上。
徐晝神色陰晴不定。
我用手捂住眼睛:「我沒有哭……」
他已經直起身子,吩咐身後的傭人:「去把薛春的棋譜拿過來。」
傭人轉身便去拿棋譜。
徐晝向來說到做到。
我鬆開手,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袖子:「我想要扎——」
他聽見聲音,面無表情地轉頭看我。
「扎、扎小丸子。」我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地繼續說。
徐晝輕輕擰了眉,他重複了一遍:「小丸子?」
「就是……」我握了個拳頭,竭力掩飾給他看,「就像這樣。」
取了棋譜來的傭人將書交到他的手上,我忐忑地看着徐晝隨意地翻了翻那本棋譜。
他察覺到我正在看他,便掀開眼睫,望着鏡子里一動也不敢動的我,含着笑搖了搖頭:
「女兒,你知道貪心是不好的吧。」
但他頓了頓,無奈而又溫柔地說:「可是誰讓我寵你呢?」
不知為何,徐小少爺的心情好像又好了起來。
在徐晝漫長的一天里,他的好心情佔據百分之二十。
其中的百分之十是因為折磨我,而剩下的百分之十則是因為另一個小女孩——
 
準確來說,是因為這個小女孩的信。
這是一個據說曾經救過徐晝一命、現在在大洋彼岸讀書的小女孩。
對於她,徐晝所提不多,但他看信時的溫柔,與對我時的溫柔,卻是真正截然不同的。
3
等到徐晝給我扎完頭髮,管家這才上了樓,說陶小姐寄了信來。
陶小姐便是正在大洋彼岸讀書的小姑娘,她似乎是與徐晝約好了,每隔一段時間便寫一封信來。
管家遞信的時候看了眼我的頭髮,繼而不露聲色地低下頭。
都不用看鏡子,我都能知道徐晝給我紮成什麼樣子。
我頂着雞窩似的頭髮,有些悶悶不樂地拿了棋譜往外走。
正要拆開信的徐晝瞥了眼我,手上動作停下了。
「薛春,你往哪裡去?」
「我去洗臉刷牙。」
「你好像不怎麼開心。」
他笑眯眯的,信也不拆了,只坐在椅子上看着我。
「小少爺,您待會還要去學校呢。」一旁站着的管家小聲地打斷,提醒道。
徐晝便又不笑了,他輕飄飄地看了眼時間,又問我:「薛春怎麼不去學校?」
「薛小姐只上半天的課程,她上午是要訓練圍棋的。」管家回道,「更何況薛小姐從前不在這裡上學,是剛轉學來的,手續還沒齊全。」
「就這麼點事還要費這麼久功夫。」徐晝懶懶地說了一句。
他突然想起什麼,捻着手上那串玄陰四象,饒有興趣地問我:「薛春,你棋院訓練什麼時候結束?」
我慢吞吞地告訴他:「中午十二點。」
「十二點……」他似笑非笑地頷首,「管家,等十二點送我去棋院。」
「徐晝,你中午學校沒有事情要做嗎?」
在棋院時好不容易才能避開徐晝,現下他卻說要去棋院……
徐晝看也沒看我一眼,他手上舉着那封來自陶小姐的信,在燈光下擺了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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